一点青霜

我是一个长情的人,还可以再爱戚顾和鼠猫一百年!

【鼠猫-逍欢】江山一醉(第三十八章)重卡前的炸山开路~

第三十八章   烈酒灼喉情灼心

 

**********

方昊阳来到杨逍房间的时候,他正一边喝酒一边拿着一块木头状的东西在反复看,眉头深锁,若有所思。

 

“左使,你找我?”

 

放下手里的东西,抬眸看着站在面前的人——他怀中抱着一张簇新的焦尾古琴。

 

“怎么到了不来找我?还要我请?”他的口气已经不悦。

 

他没有回答,上前几步将琴放在桌上。

 

他低头看了看,问道:“音色如何,试过了吗?弦都调好了?”

 

“没有,”他平静地接口道,“属下不敢。”

 

“为什么?”他不解,抬头皱眉看向他。

 

“我想这琴对左使而言意义非凡,应该不愿旁人多触碰,何况它的主人精通音律,自己完全可以调弦与试音。”

 

方昊阳说这句话的时候,面无波澜,语气平和,与平日无异。但杨逍的眼神却在一瞬间变得锐利了。

 

面对他咄咄逼人的审视,他的眼眸仍一如既往的清冷,看不出任何情绪。

 

“你长途跋涉辛苦了,先回房好好休息罢,明日再谈。”他本急着问天字门这段时间的情况,但想了想、还是忍住了,因为已从他方才的话中捕捉到了一丝微妙的异常,当下并非一个好的交流时机。

 

然而他却没走,开口道:“左使,我有件事要跟你说。”

 

他的心忽然就揪紧了,但面上仍淡淡道:“什么事,说。”

 

“这次回来,一为送琴,二为请辞。”

 

他脑中轰然一响,脸色倏变:“你要走?”

 

他平静地迎视着他已显怒意的目光,点头道:“是的。”

 

“为什么?”迟疑了半晌,他终于还是问出了口。

 

“我很感激左使的器重,对我委以重任。但我生性凉薄,向往遗世独立的生活,不喜被教务束缚,亦不愿与人来往,做门主始终难以回避这两件事,这些年来深感身心疲累,故向你辞行。你放心,等你确定了接任之人、我会将所有事务全部交待清楚后再离开。”

 

听完这一番话,杨逍的脑海中有片刻是空白的。

 

他什么话也说不出,喉咙像被哽住了,只能默然盯住眼前人——青衫俊秀,孤清绝傲,恍惚间,还是数年前的他。

 

思绪瞬间飘得很远,仿佛回到那一年,他一人一剑独闯光明顶,像极了二十岁时的自己。面对教中一众高手,毫无惧色,傲然而立。剑光乍起,那么快,那么厉,那么锐烈,那么势不可挡却又带着一种轻柔的杀意。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可以将杀人的剑舞得像一首绝美的诗。“我要成绝世之名”的声音犹在耳畔,那是他入教的初心。

 

——立誓要成绝世之名的人,又怎会渴望什么“遗世独立”?

 

——若你当真“不喜教务束缚”,又怎会在平江时要我放权给你大刀阔斧革新天字门?

 

——若你这些年来真的深感疲累,为何早不请辞,偏偏在我让你寻琴、在他来到光明顶之后?

 

心头泛起微微的酸痛,他叫他的名字,嗓音低低的沙哑。

 

“昊阳,其实,你心里未说的话,我都明白。”

 

他没有反应,不言,不动,幽深的眸子仍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。

 

“你跟了我这么多年,有些事你不说、不代表我不懂。”

 

——爱与被爱,是不是每个人的一生里都会面临这一场抉择?

 

——爱是付出,不顾一切飞蛾扑火,却往往求而不得;被爱是索取,肆无忌惮予取予求,却常常得而不甘。

 

——红尘俗世,这爱与被爱的迷局,你、我、他,无一人逃得过。

 

“是我太自私了,”他缓缓道来,唇角可见一丝自嘲的苦涩,“我要成事立业,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辅佐,我便装作一无所知,让你替我做了很多事。却从未替你想过、从未为你做过什么。像我这样的人,合该换不回真心。”

 

他仍静静地看着,听着,不发一言。从初见的那一刻,他就是这样清冷淡漠,没有人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。

 

“我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你会离开,只因你是我最信任、最器重的人,在我心里,再找不出一个人可以接替你的位子。可是,今日我却不能留你,因为我不想再自私。这些日子以来,我经历了一些事,我开始明白世间所有的真心都不该被忽视、轻慢甚至亵渎、伤害。将心比心,我尚且不愿承受,为何还要让你承受?”

 

至此,沉默许久的他终于开口:“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。是谁让你换不回真心?谁让你感到被忽视、轻慢、亵渎和伤害?”

 

他看着他,淡淡一笑:“你一定听得懂,你也一定知道我说的是谁。但是,无论他如何对我,我都已决定和他在一起。我不想对你许什么来世的承诺,全是废话,别说我不信,就算真有来世,我想、我还是会选择和他在一起。所以今日,我再不舍得你走、却只能放你走。因为我不想欠情债,我还不起。”

 

说完这番话,他再不开口,垂首看向桌面。这是一张罕见的好琴,色红而焦,抬手随意拨几下弦,奇声古韵,悠悠荡荡,仿佛从前代传来、现世才飘进耳里。

 

他等琴音止歇、室内重新归于寂静,才道:“你想多了,我要走,与任何人无关。我等你通知与谁交接。先告退了。”

 

说完,他转身而去。

**********

 

从杨逍房中传出的琴声,李寻欢第一时间就听到了。

 

琴声乍响即止,虽只寥寥数音,也足以牵动他全部的心神。他很想立刻走过去,奈何房中络绎不绝,从清早开始接连不断全是来探望他的人。除了每日必到的韦一笑、琬琰与琳琅两姐妹,今日殷天正和殷野王、五散人、行舍、多杰等也都来了。庄铮进门一看屋里人头攒动,直笑:“右使这里真比议事大厅还热闹。”

 

好不容易等人都离去,天色已晚,他随意吃了几口铁传甲送来的饭食,一颗心全在对面房中。

 

推开门,步入花园。刚走到梅树旁,远远就见杨逍倚着廊柱在吹着什么,百转千回、无限心事般。他听得出那不是箫音,不免心念一动,提一口真气,施展轻功,飘然落在他的身后。

 

他未发觉,犹自沉浸在自己的心绪中。他从他背后看过去,他口中吹的是一片树叶。花园中那些西域的奇花异树,有许多在寒冬仍绿意盎然。

 

近在咫尺的距离,鼻端萦绕的都是他的气息,情不自禁伸出双臂从后揽住他的腰,头轻抵在他肩上,阖上双眼,心内一声叹息。

 

——这些日子,我,真的想你。难道你,就不念着我吗?

 

感觉到他的环抱、他温热的躯体靠在背上,口中吹出的乐音戛然而止。

 

“怎么出来了?外面冷,别受凉。”

 

“胡先生说了,我已无碍了,总在屋里躺着不利于恢复。”他的声音轻响在耳畔,湿热的气息中,隐隐可以嗅到他身上沾染的梅花淡淡的味道。

 

转过身,他搂住他走进自己房中:“话虽如此,还是少在外面站着,夜里风大。”

 

甫一进门,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张琴。李寻欢不动声色坐在桌边,看着杨逍为自己斟满一杯酒、递给他的则是一杯清茶。

 

“这些天,你……很忙?”他擎起茶杯优雅地品着,似不经意地问。

 

“嗯,很忙,”他啜了口酒,“所以你要赶快好,不然我真忙不过来了。”

 

他目不转睛看着坐在身边的人——他的目光一直凝注在手中的酒杯上、没有与他对视。

 

“怎么,你有心事?”

 

他轻轻问出一句,不意外看到他回眸望向自己、唇角略牵了牵。

 

“不要胡思乱想,什么事也没有。”

 

四目相对,他微微一笑,忽然凑近、在他没来得及有所反应的时候已堵住他的唇。他先是一怔,旋即抬手拥住他,闭起双目。他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睫毛在轻颤,眉心轻微蹙起。

 

一吻结束,他睁开眼时,正对上他两道玩味的目光。

 

“怎么了?”他身子一僵,有些不自然,“干吗这么看着我?”

 

他唇边的笑意更深,慢慢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向桌面,修长的手指抚上琴弦,珠玉轻响,不及他的声音动听:“方门主回来了罢。”

 

“嗯。”

 

“他说了什么?”

 

“他向我辞行。”他不想隐瞒,也不可能隐瞒。

 

“这么突然?”他蓦地抬眸,淡淡一笑,“是因为我?”

 

他心下一凛,忽然有些莫名的烦躁,站起身、踱到窗前,望着外面愈渐深沉的夜色,闷声道:“跟你有什么关系?别多心。”

 

他凝视着他的背影,心头涌上一阵酸涩。

 

“是我多心吗?”他唇边泛着酸楚,语气却是笃定的,“当初在平江我第一眼看到他,就能感觉到他对我的敌意。你淋雨‘急火攻心’那一次,纵是再发热、昏迷,凭你的功力,也不至于耽搁那么多天,我想,应该是他不愿你来找我、所以用很多事绊住了你。这次四大门主回来光明顶,所有人都来看过我,唯独他没有来,而他却是这些人中我最早相识的。难道这一切,还不足以说明什么吗?”

 

他仍负手伫立在窗前,没有回身,只淡淡抛出一句:“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,他什么也没说过。就算说过,也没有用。难道我心里怎么想,你不知道么?”

 

“我只知道他让你的心乱了,”他站起身,走到他身后,一字字道,“你方才抱我、吻我的感觉,都与从前不同了。若非如此,为何他送来了琴、你却没有给我,而你自己,宁吹一片叶子也不肯吹箫?”

 

——琴箫合奏,曾是他们之间相许的一个承诺。

 

他重重地叹了口气,转过身,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:“我只是因为他突然提出要走,天字门势头正盛,一时想不出该找谁来接任才不至于影响了大局。除此之外,我没有别的心思,你不要把我想得这么不堪。”

 

视线相触,他的眸光坦荡清明。他心里暗暗松了口气,忽然有点自责,有点不好意思,脸上微微发烫,便想开句玩笑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。

 

“你不说,我怎知你心里在想什么,”他唇角一勾,不禁想起那一对满身风尘气的姐妹,“杨左使风流天下,身边的拥趸可不在少数。”

 

——这一句,是真的玩笑,他从不认为这样的女子会是自己的劲敌。

 

却万没想到,这句话让杨逍变了脸色。

 

“风流?”他哼了一声,“若论起这两个字,只怕武林中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小李飞刀罢。”

 

他微愕:“什么意思?”

 

“没什么意思,”他清冽的眸中涌动着情绪,“韦一笑、殷野王、周颠、琬琰、琳琅、五行旗使……除此之外,只怕还有我不知道的。”

 

他怔在原地,没想到自己一句玩笑又引起了二人之间的不快,不禁有些懊悔,轻叹一声,解释道:“我因刚受了重伤,大家才多来探望,并无他意。其实,他们并非不愿与你亲近,只是不敢,你平日待人素来严厉,相比之下,他们只能来找我,有事也不敢直接跟你商量。我想日后你还是稍稍收敛一些脾气,毕竟还有很多大事需要集思广益、同心协力的。”

 

“不必了,有你在,什么人摆不平?”他的语调听起来有些古怪,“有时候我常常想,我在你心里究竟有多重要,值得你为我付出这么大牺牲,现在是色相,未来……只怕还有别的罢。”

 

此言一出,他的脸上登时罩上一层寒霜。

 

“你这话什么意思?”

 

“没什么意思,”他迎视着他急怒的目光,胸口忽然一阵绞痛,“你能告诉我么——我在你心里、究竟是怎样的?”

 

他很气,冷笑道:“这还用问吗?”

 

“用!”他沉重地点头,涩声道,“我想听你亲口说。”

 

他本不想说,觉得他今日莫名其妙,可一对上他的眼睛、就被其中翻涌的痛苦与悲伤击中了,心一阵战栗,又是疼惜,又是无奈。

 

“你在我心里、和我在你心里,是一样的。”他努力克制羞涩,清清楚楚地说出这句话。

 

本以为他终于可以安心、不再胡乱猜忌,二人之间终于可以冰释误会、从此再无芥蒂,却不想,他听到自己的告白后,眼中的痛苦丝毫没有减轻,唇边,更是扯出一抹悲凉的笑意。

 

“是么,真是这样么?”他忽然笑了起来,却比哭更凄厉、更惨痛。

 

他忍无可忍,再也压不住怒火,厉声道:“你若不信,又何必问我?还是说,有人让你的心变了?”

 

“我的心始终如一,这话该问你自己罢。”他冷笑。

 

他勃然大怒,再不想停留,迈步就往门口走:“既然你我之间没有信任,又何必在一起!”

 

“信任是建立在彼此坦诚的基础上,你扪心自问,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?”

 

这一句,令已经打开房门的他的脚步硬生生顿住。

 

“我有什么事瞒着你?你说!”他重重甩上门,转过身,怒视着他,“既然话已说到这个地步,今日索性把你想问的、想说的,一次全都说清楚,不要三番五次折磨人!”

 

对峙,在他们之间,屋内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。

 

“你既让我问,那好,我想问你一件事。”

 

“问!”

 

他将手探入怀中,掏出一个物件,举到他面前:“这是什么?”

 

他一眼看过去,仿似挨了当头一棒,天昏地暗,脸色瞬间变得惨白,全身颤抖不止。

 

“你……你从哪里得来的……是传甲……”他语不成声。

 

眼见他这般反应,他只觉心都碎了。

 

“不是传甲,他很听你的话、替你严守秘密,”他继续冷笑,“这是你负伤那日、我帮你脱衣服时掉出来的。你不该这么不小心,随身带着。”

 

他的身子一阵剧烈摇晃,踉跄后退,直至背靠住墙、才勉强站定。

 

他一步步向他逼近,口中说出的话远比他的飞刀还要凌厉,刀刀见血:“我早说过,我这一生最恨别人欺骗,你可以不爱我,但是不能欺骗我!我多希望你方才说的话是真的,可惜,一切只是我一厢情愿自作多情!若非我长得像他,你会和我在一起吗?在你命悬一线的时候,口中念的全是他的名字,你知道我是什么感受吗?我从未如此在意过一个人,可到头来,我在你心里不过是个替身!李寻欢,你知不知道,我每次想到这个,都恨不得亲手杀了你!”

 

话音未落,他猝然出手,一把扼住了他的咽喉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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